嘖, 這麽一想，他的生存環境還真是惡劣啊。

上個世界也是，這個世界同樣。僅僅是因為出生的不好，他生存的環境對他就施加著最大的惡意。周圍人不加思考的厭惡，遭受到的嫌棄，換到任何一個正常人的身上都是難以想象的，可是這樣的事情居然讓他遇到了兩次。

這真的是巧合嗎？

一雙猩紅眼眸闖入了戚歡的回憶之中, 猝不及防，帶著神秘與暗色。

上個世界解決完萊瑞拉之後，費迪南德就一直沒有出現。戚歡隨時防備著那人的反撲, 可是直到他和艾德裏安相繼去世，也都沒有惡魔再次出現的跡象。王國在兩人以及後來艾德裏安弟弟的治理下非常昌盛，遠遠大出周圍幾個國家的發展速度。

除了那次格瑞絲的死亡。

成為伯爵夫人之後，格瑞絲收留了不願意回家的少女, 依靠著自己的智慧和天賦在王城貴族圈中混得如魚得水，也確實得到了她想要的自由。戚歡死前十年, 格瑞絲被人在床上發現了屍體。

她依舊是那樣的優雅從容，就連附在胸前的兩只手都平穩安放，死前似乎沒有一點痛苦的痕跡。

士兵從她的手上看到了與惡魔簽訂契約的痕跡，暗中報告給了教廷和王室。未免引起王城的慌亂, 艾德裏安和教廷聯手壓下這件事情，避免恐慌的傳播。格瑞絲沒有孩子，死後留下的財產也遵照遺願贈送給王城中平民少女去學習知識。她是一個與萊頓伯爵完全不同的，真正有主見的善良之人, 這樣的人，即便最後面臨惡魔吞噬靈魂的契約，也從容地赴死。

她去世前留給了戚歡一張畫像，畫上人的樣子是模糊的，完全看不出來是誰，只有一雙猩紅的眼睛讓戚歡熟悉不已。格瑞絲去世前想要給戚歡留下費迪南德的樣子，卻沒想到惡魔根本是不允許自己的面容存留於世的。

戚歡看後悄悄將畫冊銷毀。

格瑞絲的死亡證明費迪南德確實沒有離開。他悄悄地消失，又悄無聲息地回來，誰也沒有發現他的存在。他的力量完全不是人類可以睥睨，如果他要尋找戚歡覆仇的話，那麽戚歡完全不會是他的對手。

但是這樣一個惡魔，卻讓戚歡活到了自然死亡，就連死後也沒有特意來尋找他的靈魂。

除非他還有其他的目的。

那麽費迪南德是否又在這個世界出現了呢？

戚歡意味深長的眼神落到了海巫蒼老的臉龐之上。上任國王說了，海巫雖然邪惡，不合群，卻一直安安分分地待在自己的深海漩渦之中，除了等待自動送上來的獵物，他很少離開自己的巢穴。偽海王更是，他的力量出現得也非常奇怪，海王說那絕不對正統人魚會學到的邪惡力量。戚歡有意試探過現任海王的力量，發現他絕對不僅僅是喝了提升力量的藥劑那麽簡單，對方這麽多年來，力量一直沒有減少，也絕對沒有增加，仿佛有那麽一個固定的界限，力量只會停留在那裏。就像是耗費了全部的潛力一般，被人有意地揠苗助長到一定的高度。

看來得去看看那個海王到底得到了什麽力量了。

“王子殿下？”海巫被他看得毛毛的，那雙藍色眼睛總讓他想到生育了他的大海，那給他依靠，生存，卻又被他背叛了的大海。

仿佛有人拿著針刺入腦袋，海巫一激靈，從之前看到那雙眼睛的奇妙狀態中掙紮出來。

驚恐地看著完全不在狀態內的戚歡，海巫內心受到了巨大的震動。那雙藍色的眼睛剛才居然有魔力一般，引出了他內心的掙紮與弱點。

這到底是伊萊亞斯有意為之還是他無意中做到的。

有意做到的話那真的是太可怕了，伊萊亞斯肯定發現了什麽不對。

無意做到更令人忌憚，這種力量僅僅是無意之中就可以挑動他的心理防線，那麽一旦被使用起來，絕對會成為一個危險的武器。

就是不知道伊萊亞斯的這種力量在評判中屬於什麽程度了。

戚歡的眼睛移到海巫的身上，問道：“海中的士兵你帶來了多少，可以應付今天船上的這些人嗎？”

海巫收回評判的心思，回答道：“殿下，海王陛下聽說您即將得到人魚之淚，非常高興，再加上為您的安全著想，王宮中三分之一的士兵都被我們帶來了。”

“這些人真的絕對忠誠嗎，可要小心有一兩個有個別心思的人魚，那我這麽多天的努力豈不是白費了？”戚歡反問，仿佛真的是害怕接下來的計劃出現問題。

“當然，您要相信我們士兵的忠誠。”海巫特意把這句話放大，將戚歡對士兵的懷疑廣而告之。

“聲音小點，小心引來人類。”戚歡怒而訓斥，嫌棄地看著他。

海巫臉皮一抽，忍下了他的挑釁，繼續說道：“等您獲得人魚之淚，便可以發動信號，我們的士兵守在下面，一旦聽到您的示意，人類的大船便會掀翻。等到他們全都落到了海洋之中，那便是任由我們宰割的獵物了。”

戚歡滿意勾起嘴角。

“很不錯，我相信你的能力。”

想必等到回去，對方也會很滿意他的禮物的。

望了一眼因為他的話對他有所不滿的士兵，戚歡沖著船艙大聲呼喚，讓塞西出來接他。

就是要精銳都出來的才好，這樣的話，他的驚喜才會更快地完成啊。

離開海洋之前就做好的準備終於要派上用場，戚歡臉上的笑容燦爛不已，笑得出來接他的塞西胸腔震動。

“我們進去吧，宴會要開始了。”戚歡沖著他快速地招手，催促的話語也緊跟著連珠串似地冒了出來，“客人們一定等久了，我也想看看人魚之淚到底是什麽樣的。”伸出手和塞西的手握在一起，戚歡拉近兩人的距離，親近地拂去沾在他衣角一根發絲。

“怎麽在裏面那麽久。”

“有人纏著，不讓我來。”塞西高大的個子說出這樣略帶委屈的話語，逗得戚歡臉上笑容不止。

水下的海巫聽著兩人的交談，不知為何有種不好的預感。

這個小王子，不會愛上了人類國王吧。

算了，反正他們現在都到了海洋上了，這裏是人魚的地盤，就算真喜歡上，來了還能痛痛快快離開不成。

海巫招手叫來一個士兵，在對方耳邊吩咐：“等會註意伊萊亞斯的動向，一旦發現他有背叛的嫌疑，立即刺死人類國王。”

既然喜歡讓他背叛，那就讓這個源頭徹底消失好了。

背身遠離士兵，海巫潛入水底，等待著一會行動的開始。

黃色的燈光暖烘烘的，照亮了船艙內的一切，戚歡與塞西在眾人簇擁之中上前，身邊站著的，是頭發花白，面容慈祥的哈裏森主教。

賓客們的視線從三人身上略過，最後望向了看起來唯一能夠主事的哈裏森主教。

這位才是真正有實權的人，他們當初之所以給面子來參加這一場荒唐的宴會，也是受了哈裏森的邀請。

等會宴會要怎麽開始，還是得看哈裏森的意見。

哈裏森很滿意成為眾人目光聚集之處。他當初之所以那麽努力地修煉，還熬死了當時的國王，便是為了能得到這無上的權力。在得到了它之後，哈裏森也非常愉悅地沈迷其中，而現在，當初老國王死時的最後一個秘密也將掌握在他的控制之中了。

照著程序說了一堆沒什麽用的廢話，在眾人的掌聲之下，哈裏森看似恭敬地彎下了他尊貴的身軀，用一種以前很少有過的迫切目光註視著塞西：“陛下，現在您可以為我們展示您愛的贈禮，那傳說中的人魚之淚了。”

塞西下篇茫然的視線看向戚歡，在視線接觸到他的那一刻，愛意擊退了之前的茫然，變得熱情而又強烈。戚歡臉頰微紅，在他的視線下與他的手相握。兩人仿佛最親密的存在，相處間的親密氛圍誰也插不進去。

哈裏森眼裏閃過一絲詫異，為他們這絲毫不像裝假的親密氣氛。

他心裏出現了一個與海巫完全相同地猜測——難道他們真的相處出了感情。這可不是一個好現象。

所以還是快點解決這些隱秘的威脅吧。

視線從兩人身上略過，如同看著求生的螞蚱，哈裏森伸出了他帶有捕籠的手，笑容冰冷。

塞西的手摸上腰間之劍，眾人的視線被吸引。

在這把劍斬斷柯立弗的右手之前，所有人真的以為這只是一把普通的長劍而已、柯立弗斷掉的手臂卻告訴他們，那是一把鋒利的長劍，甚至在有一刻，它代表了國王無上的權力。

曾經驕傲自滿的柯立弗，就是在那把長劍之下，斷掉了他的驕傲。現在的樣子，難道亞當斯三世要再一次行使他的權力嗎？

眾人之中反應最大的便是柯立弗。塞西的手握上劍柄的那一刻，柯立弗眼前仿佛又閃過了白色的劍芒斷掉他的手臂的畫面。已經斷肢重生的右臂隱隱作痛，仿佛在提醒著他，當時的他是怎樣的弱小，如同一只待宰的羔羊，只能眼睜睜地看著血液從手臂中流出，接下來的日子裏，他受到的那些痛苦全都源於這一劍。

眼中有紅色光芒閃過，柯立弗頭腦欲裂，有什麽在切割著他的神經一般，給與了他巨大的痛苦。

塞西抽出長劍，暖黃色的燈光下，劍身卻反射出刺眼的白色光芒。

***

“啊——”一聲慘叫，從睡夢中驚醒的神父還沒從身下的嬌軀帶來的溫暖之中清醒，死亡變降臨在他的身上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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